一雙埋在地底下的皮鞋-中國新傳說
張大媽搬進新家后沒幾天,有個不識趣的小姑娘三番五次上門拜訪,張大媽糾結了……
濱江花園建成后,張大媽和老伴歡天喜地住了進去。這個小區(qū)是新開發(fā)的,環(huán)境相當好,小區(qū)里除了別墅外,還有一棟經(jīng)濟適用房,住的都是窮人家。這棟經(jīng)濟適用房總共住了50多戶,原先是在這里種地的,土地被征收后,就被安置到這里。跟他們住在一個小區(qū)里,張大媽覺得很不安全,特意給房子裝上堅固的防盜門和防盜窗。
這天,張大媽吃過早飯,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,一個女孩探頭進來,怯生生地問:“奶奶,我可以在您家里喝口水嗎?”
張大媽是個熱心腸的人,看女孩乖巧文氣,就很爽快地請女孩進來,還親自倒水給她喝。女孩喝過水,又問:“奶奶,我可以坐一會兒嗎?”
張大媽說:“坐吧,我們一起看電視。”
女孩坐下后,并不看電視,而是東張西望,最后盯著地板出神。張大媽感覺不對勁,這才仔細打量女孩。女孩穿的衣服很普通,衣領和袖口都磨起了毛,顯然,她是個窮人家的孩子。
張大媽立刻警惕起來,問女孩叫什么名字,是哪里人。女孩說:“奶奶,我叫黃蘭,就住在后面那棟樓里,和您是鄰居呢!”
張大媽可不喜歡這樣的鄰居,她希望女孩快點走。可黃蘭至少有十五六歲了,站起來比張大媽還高,怎么好意思趕她走?還好,女孩坐了一會兒,就告辭了。
此后,這個叫黃蘭的女孩隔三岔五找借口到張大媽家里來。張大媽不勝其煩,跟鄰居們聊天的時候,有意無意就說到這個不知趣的女孩。沒想到,好幾個鄰居都遇到過類似的情況,他們埋怨說,住在經(jīng)濟適用房里的那些人很喜歡到別墅區(qū)來,而且一進入別墅區(qū),看什么眼睛都直勾勾的,肯定不懷好意。
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!大家一合計,就去找物業(yè)管理處,要求砌一堵墻,把別墅區(qū)和那棟經(jīng)濟適用房隔開。物業(yè)管理處不敢擅自作主,就征求其他住戶的意見,結果大多數(shù)住戶都同意把別墅區(qū)和經(jīng)濟適用房隔開。
幾天后,濱江小區(qū)里就多了一堵高墻,把窮人和富人隔開了。為了不破壞環(huán)境,高高的墻頭上擺滿鮮花,看起來很美。
張大媽原以為建了隔離墻后,那邊的人就不會過來了。沒想到,就在隔離墻建成不久,那個叫黃蘭的女孩又一次來敲張大媽家的門。
張大媽可真生氣了,就問黃蘭到底是來干什么。黃蘭盯著地板說:“看我的老家。”
張大媽臉色一沉:“胡說,這里是我的家,不是你的家!”
黃蘭趕緊解釋:“奶奶,您誤會了。我是說,您現(xiàn)在的家,以前曾經(jīng)是我的家。您家里擺茶幾的這塊地方,以前正好是我的房間呢。我現(xiàn)在還常常想起以前的老家,想極了,就忍不住過來看看,奶奶您不會怪我吧?”
原來是這么回事!張大媽問她以前的家是什么樣子的。黃蘭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家很窮,只有幾間破瓦房。”
張大媽又問黃蘭家里還有什么人,黃蘭說,她家里有父親和一個哥哥。她很小的時候,媽媽就去世了,是爸爸一個人把她和哥哥拉扯大的,現(xiàn)在哥哥都讀大學了。
張大媽同情地說:“你爸爸真不容易啊!”
黃蘭說:“是啊,我爸爸一天到晚只知道干活,不抽煙,不喝酒,腳趾頭露到外面了,還舍不得買新鞋。后來,我在一次數(shù)學競賽中得了第三名,學校獎勵我兩百元,我就給爸爸買了一雙新皮鞋。”
張大媽忍不住稱贊說:“你真是個好孩子。”
黃蘭卻嘆了一口氣:“唉,可惜那雙鞋子我爸爸沒能穿上。”
張大媽好奇地問:“為什么?”
黃蘭傷心地說:“那時候,我爸爸快到生日了,所以我先把皮鞋藏在我的房里,準備等爸爸生日時再給他一個驚喜。沒想到,就在爸爸生日的前一天,我放學回來,看見我家的房子已經(jīng)被推平了。我給爸爸買的皮鞋,被埋在了地下,看著推土機在上面壓過來,碾過去,我的心都碎了。”
黃蘭不由自主地彎下腰,盯著張大媽家的地板,哽咽著說:“奶奶,我給爸爸買的皮鞋,就埋在您家的地板下面。”
張大媽聽得鼻子酸酸的,多好的孩子啊,自己竟懷疑她是小偷!張大媽不由愧疚萬分,真誠地說:“好孩子,別哭,以后你就把奶奶的家當作自己的家,想來就來。”
黃蘭破涕為笑:“可砌了那堵墻后,要從外面繞好大個彎,太麻煩了……”張大媽無言以對,只感到臉上熱辣辣的。送走黃蘭后,她趕緊去找其他住戶,把黃蘭的故事告訴他們。當天,大家就要求物業(yè)把那堵隔離墻拆掉了。
隔離墻拆掉后,張大媽的心依然無法平靜,坐在客廳時,她老是想起埋在地板下的皮鞋,心里很不好受。老伴說:“我們干脆買一雙皮鞋送給黃蘭的父親吧。”
晚飯后,張大媽和老伴帶著皮鞋來到那棟經(jīng)濟適用房,找到黃蘭的家。黃蘭和父親正在繡花呢。他們從工廠領了很多原料回來,堆滿了一張大桌子。黃蘭的父親一邊繡花,一邊跟客人說話,他的手粗粗的,卻十分靈巧,在繃緊的綢布上飛針走線,繡出的花鳥栩栩如生。
張大媽稱贊說:“你可真能干啊!看這花,這小鳥,簡直像真的一樣。”
黃蘭的父親苦笑著說:“這都是逼出來的,別的活干不了,只能干這種女人的活,掙幾個錢送孩子讀書,讓您見笑了。”
說了一會兒話,張大媽就把那雙皮鞋拿出來:“聽你女兒說,你有一雙皮鞋埋在我家客廳下了。我們兩家這么有緣分,就買了一雙皮鞋送給你。”
黃蘭的父親不由愣了一下,好一會兒才說:“謝謝您的好意,不用了。”
張大媽反復催黃蘭的父親試穿皮鞋,他卻一再推辭,手上忙著繡花,兩腿一動不動。
張大媽的老伴是個急性子,哪里看得慣一個大男人這樣扭扭捏捏,他從妻子手里一把搶過皮鞋,大步走過去說:“兄弟,你就別客氣了,來,我?guī)湍阍囋嚒?rdquo;說著,就將黃蘭父親的褲腿撩起來。
褲腿一撩起來,張大媽和老伴就驚呆了:兩條褲腿下面空空如也,黃蘭的父親根本沒有腳!
張大媽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:“兄弟,你……你的腳呢?”
黃蘭替父親回答:“我家的地被征用后,爸爸一時找不到活干,只好去廣東打工,他的腳是在廣東被機器砸斷的。”
從黃家回來后,張大媽更難平靜了,她常常坐在窗前,望著對面那棟經(jīng)濟適用房,想起那些失去土地的農(nóng)民朋友,心里沉甸甸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