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情也許從來都是銷魂和惆悵同行，一半甜蜜，一半心酸。
　　
　　我記得薄薄的素秋里，我仍然穿著單薄的白衣站在他家樓下。那年我16歲，迷戀著白，白里有一種青，讓人心碎，也讓人迷戀。
　　
　　他總喜歡穿白衣，那仙風道骨讓人沉醉。欲罷不能里，我看到一個少年的空靈和素然，于是，更加義無反顧地喜歡。
　　
　　而喜歡白，就是從他開始的吧。
　　
　　我只知道白有一種近乎不沾煙火的清涼，卻不知道它這么不禁臟，這么容易變黃。
　　
　　后來才知道，喜歡白色的人，天生是自戀的。
　　
　　他們是臨水照花的美少年，眼里哪容得下別的人別的物？
　　
　　我仍然一意孤行地喜歡，近乎狂熱，近乎不通情理和肆無忌憚。
　　
　　我每日跟在人家后面，他在前面騎，我在后面騎，白衣閃過一個，又閃過一個。
　　
　　我記得那個雨夜。
　　
　　我跌倒，戴的眼鏡碎了，扎破了我右側的臉，是挨著眼角的地方。我摸到自己的臉上有粘粘的東西，腥而且熱。
　　
　　多年以后，我的右眼旁有一個小小的月牙，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，有關雨夜，有關暗戀，有關白衣。那年，我17歲。
　　
　　此后經年，我少穿白衣，因為發現白那么容易臟容易泛黃。有一天我搬家，看到那些舊的白衣，真是舊了，就像一張老臉，再也不敢想象他年輕的樣子。
　　
　　秋日陽光下，把收音機調到99兆赫，正播齊秦的老歌《冬雨》。對于上世紀70年代出生的人來說，這首歌是很疼的記憶，那時的女主角還是王祖賢，那么傾城之色的天人，20年后我再看到她，老得不成樣子了，穿著碎花的露背裝，背上好多肉，我忽然掩面，替她難過起來。
　　
　　她怎么可以穿碎花的裙子，那是小女孩的招數啊！
　　
　　她的臉上，亦沒有了當年的神韻，就那樣笑著，有幾絲尷尬，有幾絲牽強。我摸了摸自己眼角邊的小小疤痕，無端地難過起來。
　　
　　一切從愛情開始，一切在平靜中結束。
　　
　　而我貪戀的少年顏色，已經在我的手里，老成一片舊青苔，無限地蒼綠，綠得要滴出一滴眼淚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