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碗里的愛情鍋巴-情感
安蕊讓彭澤動心,是憑一手好廚藝。那時,彭澤還是單位里不起眼的小職員,住在簡易房搭成的單身宿舍。
安蕊每次去探望他,就會提上一袋食材,在走廊簡陋的灶臺上,做一頓晚飯。有時,是一碟精工細(xì)作的東坡肉,有時,是一碗文火慢燉的香菇雞湯。香飄四溢的傍晚,宿舍樓里的同事,就會紛紛探出鼻子,把飯盒敲得“當(dāng)當(dāng)”作響——
你們還讓不讓人吃方便面了!
彭澤坐在屋子里,聽著不絕于耳的抗議聲,覺得自己一生能擁有安蕊就已知足。有時,愛情的幸福感,是要在別人的羨慕中體現(xiàn)的。但有時,愛情的體貼,也藏在不為人知的一面。比如,彭澤端在手里的那碗晶瑩糯軟的米飯。
他從不知道,安蕊在給他添飯的時候,總是浮浮舀起,因為那只老舊的電飯煲,會在鍋底結(jié)出一層薄薄的鍋巴。她把它們埋在自己的碗里,收獲一份為愛的滿足。
時間悄然而過,已是他們相愛的第二年。彭澤的業(yè)績小有起色,收入漸豐。他們合租了套像模像樣的房子。那也許是他們最光彩流溢的時光,安蕊像個安于平凡的小女人,一邊漫不經(jīng)心地工作,一邊用心打點(diǎn)著兩個人的生活。
可是,命運(yùn)似乎和她開了玩笑。當(dāng)她越來越醉心于愛情的時候,彭澤卻偏離了航道。9月,公司新來的大客戶欽點(diǎn)彭澤做他的項目。彭澤破格升了經(jīng)理。只是愛情在他幸運(yùn)的機(jī)遇前,失去了引力。他出差8個月,帶回來的禮物,卻是倒在床上蒙頭大睡。安蕊為他褪去西裝,脫掉鞋子,然后一個人守著轟轟作響的洗衣機(jī),默然不語。
終于有一天,安蕊走了。彼時,彭澤正在南方城市的某個會議上,侃侃而談。和他同行的,是新結(jié)識的女友。盡管彭澤什么都沒有說,但安蕊在他身上,已然找到了太多不愿看到的痕跡。
彭澤回來,房間里干凈、整潔,只是沒有了安蕊。一張揉皺的紙團(tuán)丟在地上,上面寫寫擦擦,最終沒留下一句完整的話。
但凡這樣的故事,結(jié)尾大多是彭澤在失去安蕊之后,方知她的體貼溫柔,他難過得想把自己殺掉,卻又找不到安蕊的行蹤。然而,這不是故事。彭澤也不會這樣痛心疾首。他只是在一段惆悵與失落之后,和新女友依然談著戀愛。安蕊在他心中,和他從前愛過的女人沒什么不同,不過是彼此感情中的一個過客,慢慢褪色成一張記憶中的黑白照。偶爾,獨(dú)處的彭澤,也會想起安蕊扔掉的紙團(tuán),究竟想要寫些什么?
安蕊想寫什么呢?她是想告訴彭澤,當(dāng)年給他機(jī)會的大客戶,是她的老同學(xué)。她百般懇求,才為他求來這份機(jī)會。而她又要維護(hù)他的面子,不想讓他知道。然而,就在涂涂寫寫之間,安蕊恍然問自己,寫下這些又為了什么?是為了要回一份遲來的感激,還是一份深深的愧疚?但它們似乎都與愛情無關(guān)。那些默默的過往,只能成為默默的過去。就像當(dāng)年,她埋在碗底的鍋巴,只有愛情依舊,它才是為愛加分的籌碼。否則,不過是乞討愛情的陳渣。
其實(shí),“默默賦予”是一個最美麗的謊言,會讓人沉迷在自我的臆想與感動中,錯失身邊的愛情。有時,愛情的鍋巴,是需要讓對方嘗一嘗的,他才會懂得珍惜,手里那碗晶瑩糯軟的米,究竟藏著一份怎樣的感情。
如今,彭澤早已結(jié)婚。妻用不粘鍋的電飯煲,永遠(yuǎn)煮不出鍋巴。只是那些貼在鍋底的米飯,還是會微微堅硬。她深挖見底地給他添飯,吃起來多少有些硌牙。那一刻,彭澤真的會想起安蕊。只是在他眼里,安蕊僅僅是個會做飯的女人,那份藏在碗里的深情,他永遠(yuǎn)不會知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