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遠和遙遠-人生
我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才開始學漢字的。教漢語的老師是當時我們艾里惟一念過初中的人,我們叫他哈老師。四年級的時候我們開始學用漢字造句,不知為什么班里的好多同學都分不清楚“永遠”和“遙遠”。也許因為都有一個“遠”字的緣故吧。我們造句的時候出現很多笑話,有一次用“遙遠”造句,竟然有一個同學寫到:“遙遠的羊群在我身邊吃草。”老師把這個文案讀給我們的時候,老師笑了,我們也跟著笑了。但我們并不明白這文案錯在哪兒,為什么錯。
五年級的時候我們學校從寧城縣請來兩個女老師,她們兩個都是高中畢業,“一個女孩竟然念十年的書!”這可是艾里的特大新聞。那兩個老師雖然是蒙古人。但她們的蒙語水平不高。說話的口音也和我們不一樣,給人一種漢人說蒙語的感覺。她們當中個子較矮的老師叫龔瑞蓮,她教我們漢語文課。當校長把龔老師介紹給我們的時候,大家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她。她在黑板上寫:用“遙遠”、“永遠”造句。然后說:“你們可以討論,查字典,但不可以兩個人的文案是一樣的。”我猜測是哈老師已經把我們的毛病告訴了她。第二節課的時候,龔老師拿著我的作業本大聲念:“我的姥姥家在遙遠的地方。我永遠不能見到我姥姥。”老師念完問我:“你姥姥家到底有多遠?你為什么永遠見不到她?”我站起來回答道:“因為我姥姥幾年前已經去了她遙遠的家。”說完這句話我就滿眼的淚水,我眼前浮現出姥姥慈祥的面容和那個刻骨銘心的一天……
那天姥爺讓路人捎來信說我姥姥身體欠佳,讓母親回去見一面。聽到這個消息母親便趕著勒勒車拉著我們姐妹仨急奔姥姥家去,因為正是夏天,綠綠的草原上百花盛開,百鳥齊飛,平時談笑風生的母親默默地牽著牛快速往前走,她好像在沉思什么。我喊著讓母親給我們摘幾朵花,母親卻問我:“你忘了你姥姥曾經怎么說的了嗎?”這個時候兩個姐姐異口同聲地說:“是呀!是呀!現在姥姥生病了你還有心思玩呢。”這時姥姥的嘮叨回響在我耳邊:“草原上的萬物都是有生命的,不能隨便糟蹋它們。”
到了姥姥家才知道姥姥已經去世了。可當時大家只是告訴我姥姥去了遙遠的地方……
老師看我難過,點了點頭說:“你很想念你的姥姥吧,所以你更應該好好學習。”她的聲音那么溫柔、可親。后來聽說龔老師因難產也回了她遙遠的家……
遙遠有多遠,遙遠是距離,再遙遠的距離只要堅持走下去就能達到目標:永遠有多遠,永遠是時間,人們總是愿意說“永遠愛你”一類的話,時間是沒有終止的,而我們的生命是有限的,我們不能愛到永遠。可對每一個生命來說,時間就是我們自己,所以我們會說——愛到永遠。